同居出乎意料的順利,楊丹的生活一如往常,幾乎沒有改變。

他和冰語之間沒有太多的接觸,每當冰語凝望著螢幕中的明月時,楊丹會找冰語說話,就像他們過去在虛擬世界認識的時候一樣。

隨著相處的時間愈久,楊丹愈是發現,冰語並不像表面上那樣冷漠,她只是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情感,和楊丹一樣......

「你還沒拿到錢嗎?」冰語問。

「哦,你說那一千萬呀?」

「嗯。」

「拿到了。」

「那你還繼續工作嗎?」

「對啊。」

「你想怎麼處理那筆錢?」

「我,我已經捐出去了。」

「你留了多少在身邊?」

「沒有留耶......我忘了留,不過,也沒關係啦,我原本也有一些存款。」

冰語回頭看了楊丹一眼,淺淺一笑。

「傻瓜。」冰語說,不是責怪的語氣,「你應該要多為自己著想。」

「啊......」

「我要出任務了,你早點睡哦。」

「又要出任務啦?」

「嗯,就像你的工作一樣,我也要工作呀。」

每夜,冰語出門,臨晨才回來,楊丹因為需早起工作,所以不能太晚就寢。早晨醒來,冰語還在睡,他會幫冰語準備好早餐才出門。他不懂為什麼和冰語住在一起可以幫助她,但楊丹知道他已經習慣了有冰語的生活。

某次楊丹晚上失眠,聽見了冰語的哭聲。

那麼壓抑,那麼悲傷,楊丹縮下原本打算敲門的手,靜靜地待在門外。

那道淺黃色的門,隔離著空間,隔離著兩個人,卻沒有隔離掉楊丹關切的心,楊丹不知道該做什麼,直到哭聲漸漸消失,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間。

隔天,楊丹在冰語的早餐旁邊,留下了一張紙條--

「晚上我早點回來,我會先去買材料,希望能跟你一起吃晚餐。」

※  ※  ※  ※  ※  ※  ※  ※  ※  ※

雨下得很大,楊丹渾身溼透,手上提著好幾袋的東西,正煩腦該怎麼開門。

「進來吧。快把身體擦乾。」冰語恰巧把門打開,彷彿她早知道楊丹會在什麼時候到家。

趕著換好衣服,頭髮還溼著,楊丹跑進廚房,動手做起料理,冰語在一旁靜靜觀看。

「你有什麼特別喜歡吃的菜嗎?」

「沒有。」

「哦。」

「那有不喜歡吃的嗎?」

「我不喜歡吃肉。」

「好!那就很好決定了。」楊丹笑著說。


※  ※  ※  ※  ※  ※  ※  ※  ※  ※


「不好吃嗎?」

看見冰語面無表情,楊丹覺得有點尷尬。

「好吃。」

聽到直率的讚美,楊丹愐腆微笑,想說些什麼,卻不知該如何開口,他提起了日出的景觀,說到了黃昏的美好,結結巴巴說了半天,就是說不出想說的話,心裡一急,講起話來更是含糊不清。

然而,在嘈雜的雨聲裡,楊丹忽然發現,冰語的臉上並沒有絲毫的不耐煩,她一直都在傾聽,既專注又溫和。

於是楊丹不再慌亂。

「小冰......我有話想跟你說。」

「嗯。」

楊丹頓一頓說,「我在孤兒院長大,我很笨,常犯錯,很多人都討厭我,很多人都欺負我,我過得很辛苦。」

「後來有個老爺爺收養我,雖然和他相處的時間和短,但他對我很好,他不會罵我笨,也從來不對我發脾氣。後來老爺爺生了很嚴重的病,病倒了......」

眼框潮溼,楊丹聲音哽咽。

「我問老爺爺是不是很不舒服,老爺爺說,『對啊,很不舒服,還好有你在我身邊。』

「我一直哭一直哭,說自己一點用處都沒有,但老爺爺把我的手握得很緊,老爺爺說,『我很努力想要打敗病魔,想要繼續跟小丹生活,小丹也一直很努力幫我加油,因為我們一起努力,因為我們一起努力,所以就算結果不如意,也不要難過。』」

「後來老爺爺輸給了病魔,但他那時候說的話我一直都記得,小冰......我想說,雖然這個世界滿奇怪的,總會有一些不開心的事,有很多困難的事,但我想,但我想,我們可以一起努力去面對。」

楊丹擦掉眼淚說,「我們可以一起努力。」

「嗯。」冰語低頭,小聲的回應。

「那,那我去洗碗囉。」楊丹收拾好碗盤,正要離開餐桌,冰語叫住了他。

「我需要回去一趟,明天才能回來。」冰語說。

※  ※  ※  ※  ※  ※  ※  ※  ※  ※

雨停了。

楊丹跟著冰語離開屋子,目送她離開。

晚風微涼,街燈讓積水的地面染上淺淺的銀光。

冰語漸行漸遠,楊丹呆站在房門前,以為冰語會像往常一樣消失在夜色中,但他看見冰語忽然回頭。

「楊阿呆,我會加油的!」冰語大聲地說,「我會加油的!」,聲音並不響亮,卻很清楚,「我會加油的!」,冰語又喊了一次,聲音迴盪在冷風中,迴盪在街燈下,直到人影淡去,聲音還迴盪在楊丹的心中,許久許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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